方济各：一个热爱基督而非基督教的"疯子"
橡树出版之【精彩书摘】
通过讲述关于方济各这位伟大圣徒的生动形象和吸引人的故事，我能够让我的读者对这位伟大的圣徒了解得多一些；通过以这种方式讲述这位圣徒的故事，我们可以窥见为什么这位把自己的上帝比喻成太阳的诗人，常常把自己隐藏在黑暗的山洞里；这位把狼称为“兄弟”(Brother Wolf)的圣徒为什么那么苛刻地对待他的“驴兄弟”（Brother the Ass，是方济各对他自己身体的戏谑称呼）；为什么心里燃烧着炽热之爱的吟游诗人，却可以使自己与女人分离；为什么为火之力量而欣喜若狂的人却要在雪地上打滚；为什么一首充满了非基督徒盛情的诗歌——“我感谢天神，因为我们的母亲大地给了我们各样的水果、青草和盛开的鲜花”却如此结束：“我为我们的姐妹感谢上帝；这位姐妹就是我们身体的死亡。”
他永不能愈合的伤口成了治愈世界的武器
如果你不能理解对方济各一生的总结——他是个“忧伤的人”（Manof Sorrows）——你就不能理性地读懂那个把自己呈现为 “基督的镜子”（Mirrorof Christ）的圣徒。若要理解他的故事，你至少应该试着理解，他在一朵神秘和孤独的云中，从上帝那里接受了滴血的伤口（不是人手所伤），而正是他那永不能愈合的伤口成了他治愈世界的武器。
至于怎么来调和方济各故事中欢快和严肃的成分，我只能让故事本身去解答。但是因为我已经提到了马修·阿诺德、勒南，以及方济各的那些理性主义的仰慕者，我在这里将说明一下这类读者应该在读本书的过程中注意些什么。这些杰出的作者们可能会觉得类似圣痕的东西是绊脚石，因为他们把宗教当成哲学。他们把宗教当成完全没有人情味的东西；或者只有在宗教为人类提供一种跟世上的东西没有两样的情怀的时候，才能算得上有人情味。一个人不可能仅仅因为某个自然规律就在雪里打滚，也不能毫无缘由地饿着肚子四处游走，以此追求公义。他这样做，应该是受到了与上述不同的动机催促。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心里有爱。
关于方济各的故事，我的读者需要知道的第一个事实就是他的故事的起点。也就是说，他最开始自称为“吟游诗人”的时候，以及他后来自称是个吟唱更新、更崇高的浪漫故事的吟游诗人的时候，他不是在做单纯的比喻，而是比学者们更好地理解他自己。最折磨禁欲主义者的事实是，他是个四处游走的人。他是个有爱的人。他爱上帝，也真正地爱人；或许后一种爱是种不太常见的神秘主义情怀。事实上，像他一样爱人的人可以说跟现代所谓的博爱主义者恰恰相反。事实上，希腊语中的“博爱主义者”这个词本身就包含着讽刺的意味。可以这么说，一个博爱主义者热爱的是类人猿。但是圣方济各热爱的不是人类而是人，他热爱的是基督而不是基督教。或者，你可能会觉得他是一个疯子，疯狂地爱着一个想象中的人；但是请注意，他爱的确实是一个想象中的人，但不是一个想象中的概念。
对于现代读者来说，理解禁欲主义的最好线索可能是中世纪的爱情故事——在其中，男女主人公发疯一般地相爱。请把禁欲主义理解为一个吟游诗人的故事。想想故事的男主人公愿意为女主人公所做的疯狂的事，整个现代的迷雾就烟消云散了。在这样的传奇故事中，在烈日下采花和在雪地里默想并非自相矛盾，赞赏所有世界上的美丽（今世的、与身体有关的美）和拒绝吃饭也不自相矛盾，同样不自相矛盾的还有赞美金子和代表贵族的尊贵的紫色却同时穿着破旧的衣服，还有，热切地希望过幸福的生活和热情地盼望像英雄一样地死去，也并不自相矛盾。解开所有这些谜团的钥匙都是简单的、崇高的爱；这种爱是如此崇高，以至于十个人里有九个连听都没听说过。我们在后面将会看到，这种崇高的爱跟方济各一生中的问题有很实际的联系，比如他与他父亲、朋友和家人的关系。
现代读者总是会感觉到，如果他真的把这种爱当作真实的，他也能把这种真实的爱当成传奇。但是我在这里仅把这一点当作起始的一点，因为虽然这一点远不能达到最终的真理，但是它仍然是解读方济各最好的方法。
他宗教的浪漫穿透了朦胧时代的理性主义
读者必须先理解，对于方济各这位伟大的神秘主义者来说，基督教不是一套理论，而是一个像爱情故事一样的东西；如果读者不能理解这一点，方济各的故事就是荒唐的。本章唯一目的就是说明这本书的界限；这本小书的读者应该是在现代世界里感受到了“方济各困境”的那群人——他们能够仰慕他，却几乎不能接受他；或者他们愿意把他作为一位圣徒来接受，却不愿意理解他的神圣。
我之所以想要完成这样一项任务，是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曾处在这种困境中。我现在能够理解的很多事，在当时的我看来完全无法理解；很多在我现在看来神圣的事，当时的我曾经当作迷信嗤之以鼻；很多在我现在看来很明白、很有启蒙意义的事，在当时的我看来是黑暗和蒙昧的——虽然在那些日子里，我自认为阿西西的方济各在我的梦想里炽热地燃烧着。我也曾经住在如世外桃源般的阿卡狄（Arcady）；但是即使在那里，我也曾经遇见过一位穿着棕色的修士袍、比潘神（Pan）更爱树林的人。那位身着棕色修士袍的人就在我书房的壁炉上方。与他的画像挂在一起的还有其他圣徒的画像，然而唯独对这位圣徒，在我人生的各个阶段我都没有感觉他是个陌生人。
壁炉、壁炉发出的光芒，以及我第一次读到方济各把火称为兄弟时所感到的那种愉悦——三者和谐地交织在一起，因为他仿佛隐藏在我的记忆深处，与我孩童时期的梦境交织在一起。即使是光下光怪陆离的影子也好似小孩子在幼儿园表演的影戏；然而即便在我儿时的记忆中，这些影儿也像是方济各最喜爱的兽和鸟——虽然有些丑陋，却也沐浴在上帝的爱中。他的狼兄弟和羊兄弟看起来几乎与更像个基督徒的雷默斯叔叔（Uncle Remus）的狐狸兄弟和兔子兄弟没什么两样。我慢慢地看到了关于这个人的很多神奇的方面，但是我从来没有失去过这个人。他的影子把我的童年和我后来的许多转变联系在一起，因为他的宗教的浪漫最终穿透了那个朦胧的维多利亚时代的理性主义。
基于我的经历，我或许能够带领别人在认识他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一点，但是仅仅是一点点而已。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是一条让天使都望而却步的道路；我虽然心里恐惧，却决定不被恐惧所战胜，因为本书的主人公总是很高兴地忍受傻瓜们给他带来的各种麻烦。
（本文摘自切斯特顿所著的《方济各传 阿奎那传》，橡树策划，三联书店即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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